第二十九章 别业-《弃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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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羊腱子卤得烂熟,香黏中微微弹牙。
不知那小店用了什么佐料,野蛮辛辣间竟爆出缕缕酸甜,陌离初时极不适应,然而数块下口之后便对这味道极是神往。
那酒虽是村酒,却确是十分醇厚,伴随菖蒲异香,入口即化。
两人觥筹交错,不觉已至戌时,皆是微醺。
“老周,这宅院莫非现在竟只你一人住?”陌离见院内并未点灯,问那老周。
“原有几个小厮、仆妇,月前不知何故皆被调去他处了。这院原也不大,只偶尔祁东家过来歇息。没客人时,我一个人伺候着尽够了。”
“哦?偌大元益丰,竟没有一个客人住到此处?祁东家上次过来,却是什么时候?”
“嗨,那做客商的哪个不喜繁华,商行在城中原有数处客栈,谁愿来这荒僻之地啊。祁东家上次过来,十数日了吧,他也来得极少。”
“我倒觉得此处甚是清静,花木生香、夏虫呢喃,更有老哥哥这样一个妙人,令人心中欢喜。来,来,来,你我浮一大白!”
“哈哈,陌兄弟,你莫非竟想留下与我一起坐这门房?那可不行,你休要抢了老哥哥的饭碗……”
两人又饮得几轮,那菖蒲酒后劲上涌,老周已不胜酒力趴在小桌上不愿动弹,嘴里兀在嘟哝:
“坐门房,坐门房……脑子没转筋,屁股转了筋……走不动咯。庆儿,你在哪里,在哪里……缘何不来看看爹爹——”
“庆儿”乃他那不肖子小名。
如豆灯火下,陌离抬眼四顾,这小小门房犹如枯井,四壁萧然,破床之上竟连被褥也无,倒是那沽酒的葫芦在灯下出油红色亮光。
见这番光景,陌离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哀伤。
他幼年失怙,与老周相识近十载,虽以兄弟相称,却在心底待这老周如父。
这父亲如今垂垂老矣,孑然不知归处,表面上戏谑忘忧,内心里却是何等苍凉寂寥?
生而为人,任你如何骄狂苟且,如何游戏高标,终是难逃那杳杳天道、昭昭常伦,不过造物之玩偶、情志之躯壳罢了。
心中感慨,不觉又多饮了几杯。
便在陌离恍恍惚惚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惨呼,那惨呼夹杂在林涛之中,若有如无,觅时便不知所踪。
尽力去听,竟不止一声,而是一片。分明处如根根钢钉穿肠入骨,飘渺处如潇潇夜雨寒意拢身,陌离酒意大减,不觉起身望那院深处行去。
天上月似蛾眉,时明时暗,那呼声却忽远忽近,林梢花底皆有余音,似将那小院包裹。陌离直奔耳房旁小门,那锁并无人动,后罩房中黑悄悄一点动静也无。
“这却奇怪了,这声音何处来?”
陌离搜寻一圈,回到门房,那老周已是歪倒在地。
陌离将他扶起,他却抬了抬眼:“又来了,这百鬼夜哭——我好端端在这,你却哭甚……不如来与我,与我饮酒。来——”
老周这一嘀咕,陌离猛想起这玄都山的一段传说。
“难道方才那惨呼之声竟是这玄都山下所镇恶鬼出啼哭?这百鬼夜哭之事,不过传闻,而今看来却似是凿凿有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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