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血染雪地,情坠深渊-《不世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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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执裘神色忽转怅然,欷吁地呼了一口气:

    亦存抱柱心,

    洪波耐今古。

    莫从桥下过,

    恐忆少年侣。

    他念了一句诗后,“尾生故事出自《庄子·盗跖》,春秋时,鲁国曲阜有个年轻人名叫尾生,与圣人孔子乃是同乡,尾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与友人交往很守信用,八邻四乡对其赞誉有加。有一次,他的一位亲戚家里醋用完了,来向尾生

    借,恰好尾生家也没有醋,但他并不回绝,便说,你稍等一下,我里屋还有,这便进去拿来。”

    “尾生悄悄从后门出去,即向邻居借了一坛醋,并说这是自己的,便送给了那位亲戚,孔子听知此事后,便以乡里老大的身份,批评尾生为人不诚实,有点弄虚作假,尾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帮助别人是应该的,虽然说了谎,但出发点是对的,谎言不也有美丽的吗?”

    “后来,尾生迁居梁地(今陕西韩城南),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履行盟约,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去。”

    “那一日,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时值夏季,凌汛三百里,或是阴雨霏霏十日不止,于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雷鸣电闪,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洪潮暴发,滚滚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

    他叹息一声,“尾生之信,可谓后人之典范,老夫每日视之以警吾。”

    听了这则故事,沈风钦佩尾生,但更惊讶于宋执裘对于这则爱情会了解得如此详细,而且在讲故事的同时,神情露出些许伤感和缅怀。

    一般人沈风不会觉得奇怪,但宋执裘不能人伦,对于男女之事上应该比较淡漠才对,想到此,沈风才记起宋执裘与宋夫人曾经也是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宋夫人出自书香世家,而宋执裘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偏偏这两个人偏离了应该有的生活轨迹,宋行军是宋执裘的亲生儿子,说明宋执裘并不是天阉,但为什么后来丧失房事能力,宋夫人本是恪守礼仪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与其他男人生出宋行令。

    之前忽略了宋执裘这个人,如此细想深究,才发现相府之中有太多疑点,沈风随即道:“人无信不立,宋大人立此警示,真乃大丈夫!”

    闻言,宋执裘神情却是傲然:“人活一生,便是为了信念而活。”对于大丈夫一词,他不怒反傲,如此去想,他并不对于丧失房事能力感到屈辱。

    沈风顺势道:“宋大人恪守一生的信念是什么?”

    宋执裘微微一笑道:“登阁拜相,一展平生所学,报效家国。”他话里没有说忠君,也没有直接抨击沈风。

    沈风脸上笑了下,心中却是有点挫败,从方才到现在,宋执裘一直滴水不漏,连沈风下一句都堵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心中一动,大胆道:“若有乱贼意图犯上,大人会如何?”犯上,便是犯皇上,这句话是针对皇帝而言。

    宋执裘目中射出厉光,冷冷笑着含沙射影:“这乱贼难道是你?!”

    沈风微微愕然,随即道:“大人该知我说的是何人!”

    宋执裘哈哈大笑道:“难不成是老夫?”

    沈风愣了一下,只能无奈地赔笑,一番暗斗下来,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宋执裘仿佛是无欲则刚立于不败之地,又或是算准了沈风今天会来,由此可见,宋执裘一直注意沈风的一举一动。

    入夜——

    沈风静坐在书房内,神情时而恍惚时而深思,书房内堆放着几个月来所有重要消息,包括宋执裘和宋夫人。

    咚咚——

    “进来!”

    来人是顾碧落,沈风侧目望了一眼,笑道:“你回来了,别灰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见她神色沮丧,肯定也是没什么收获。

    顾碧落勉强展出一丝笑意:“你呢?”

    沈风不答反问道:“你给我讲讲,信如尾生是何意?”

    顾碧落虽然不解,还是将尾生的故事讲与他听,内容基本上与宋执裘差不多,听,见他仍是在思索,疑惑道:“为何你问起尾生?”

    “这是相府正厅悬挂的字画。”沈风依旧愁眉不展,思索半响,忽然道:“这四个字出自哪篇文章或者哪个人?”

    顾碧落吐出一个历史名人的名字:“苏秦。”

    “苏秦!”沈风心中忽然豁然开朗,“给我讲讲苏秦这个人,讲他生平从事的主要活动!”其实沈风心里多少记得,但这个时代或多或少历史有些不同,所以还需要顾碧落这个内地人来讲述一遍。

    顾碧落将苏秦以一人之力灭了齐国的历史名史讲述了一遍,沈风脸上隐隐露出恍然大悟的冷笑:“这么说苏秦的生平可概括为从事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间谍活动。”

    顾碧落微微颔首道:“虽并非历史第一人,但却是历史间谍史上最成功的一位。”

    沈风沉声道:“现在我可以基本确定宋执裘是白石老人的徒弟,两人皆是从事于——间谍活动!”

    得到这一确切消息,顾碧落神情凝重下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舌远比一条猛兽更可怕。

    沈风沉声道:“这些线索连结起来有些天马行空,不过还有条更有力的证据,在青石道人幼年时,白石老人下毒令青石师叔丧失了人伦能力,但白石老人没有来得及蛊惑青石师叔从事间谍活动。”

    这个秘密想必没有几个人知道,青石师叔亦难以启齿,顾碧落忽然意识沈风话里的玄机,眉目闪动道:“宋执裘亦是!!!”

    沈风沉重道:“宋执裘不是天阉,宋行军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现在是一个太监!”

    顾碧落猛然睁大了眼睛:“宋叔——为何会是如此!”

    “这是今天设局从宋夫人口中套来的消息,宋执裘与宋夫人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宋执裘背负着不得沉重的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他先是当了太监,又为了蒙骗他人,找了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心腹代替自己与妻子行房——”

    话还没尽,闻此超出伦德之事,顾碧落已是惊呼出声:“天啊,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的确先是断了自己的命根子,后是找人代替自己与妻子行房,但凡一个心里正常的男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后来,宋夫人生出了宋行令,或许宋夫人发现了当年之事,继此之后才性情大变,甚至背着宋执裘与其他男人偷情,宋执裘自知有愧于她,只能装作不知。”讲述完宋家的故事,沈风神色化为平静:“毫无疑问,宋执裘身上背负着一项重大的使命,才会令他甘愿付出巨大的代价,又或者他为了前途背叛了灵魂,这都有待考证,但宋执裘一定是白石老人的徒弟。”

    顾碧落惊疑道:“那白石老人究竟是何人?”

    沈风怪笑道:“逻辑并不是一定要从上至下,也可以反证。”

    经稍点拨,顾碧落神色顿时大变。

    “没错,目前还不能查到白石老人的身份,但已可确定他是一个太监!”沈风冷笑道:“宫中的太监!”

    “宫中的太监——宋执裘——国相——”顾碧落喃喃自语,将前后的关键词连接起来,震惊道:“他们究竟是何目的?”一个宫中潜伏多年的太监,一个国相,此二者足可扰乱朝政,甚至有覆国的可能。

    沈风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是谁,要得多大的利,不过我查到一件事,当初西征宋执裘大力举荐夏侯屠,从当时来看是顺理成章,而今是别有用心,但很显然那次战役得利并非是濮阳宫,因为濮阳宫也被算计在内。”

    顾碧落陷入深思:“难道真是皇帝的其他兄弟?”

    “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而且如果由皇帝兄弟来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沈风叹道:“我并不想当上皇位,如果有个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大力支持他,其实我这边的唐家、瞿大人心里更接受一个正统来坐上皇位。”

    顾碧落脸上露出复杂之色,突然摇摇头道:“不可,若非军政一心,难以抵御柔然,再说,人人传闻你有九鼎,其他王爷定也会知道,若是他们其中一人当上皇位,你又交不出九鼎,皇帝必然对你起了戒心。”

    沈风所忧虑也是这个问题,如今看来,当初小草儿将九鼎之三拿走,对自己才是最致命的,彻底斩断了我的回头路。

    想起了小草儿,心中又蒙上一层巨大的黑雾,仿佛一切皆在她的算计之内,那么她为什么要一直将我推上前?

    唉——

    叹息了一声,心中强忍着不适,急急回想张天师对自己说过的话,才扫去点阴霾,深呼吸一口气,是该将眼下这一切划上句号,走到书桌前,从夹缝中取出一道符令,交给顾碧落,正色道:“天策府交给你了,去给濮阳宫喝下这最后的毒药。”

    顾碧落情绪稍稍激动,那是一种压抑的激动,沉重又无比希翼,缓缓伸手过去那块当今大华举足轻重的符令,紧紧攥紧于手中,掷地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宁身死不负命。”

    沈风拍拍她的肩膀,笑呵呵道:“有性命危险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回屋休息吧。”

    在他交出这块符令,便意味着大华建国以来一场最大的政变即将爆发,在这场山如山洪暴发的乱潮下,体制将经受巨大的冲击,可以预想狼藉会如暴风雨后。

    ——梨园——

    戏台上,濮阳策负手立于台上,画满妆容的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抬首遥望着高处的明月,仿佛是欲将心比明月。

    墨画老人从背后走过来,用他本来苍老的声音:“策儿,时候该是差不多了。”

    “魑!”濮阳策喝来一个小鬼,命令道:“去告知琴操王傅,让布好的棋子听候调令!”

    “遵命!”小鬼领命而去。

    “如何重大之决策,是否该与老夫商议?”此时,矶书老人与濮阳宫两个副统领入戏,矶书老人道:“大局是否已始?”

    濮阳策目光缩成一束厉芒,脸上含笑道:“王傅且休息几日,待大局定后,我便来迎接王傅入皇宫。”

    “依老夫之见,该休息的人是你,这几年你在濮阳王的位置恐怕坐累了,须下来休息休息。”矶书老人眼中露出狂热之色:“待老夫掌控大局后,便为你们二人建造一座天下最大的戏园子,让你们一辈子皆待在戏中。”

    桀桀——墨画老人发生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声中带着讽刺和戏谑。

    濮阳策负手不动,兀自叹息一声道:“王傅,你太贪心了!”

    “你错人,老夫从未变过初衷,老夫博览群书,若这天下交给老夫,一定可成就一番伟业。”矶书老人忽然挥了挥手,随之,两拨濮阳军鱼贯而入,将戏台牢牢包围。

    濮阳策微笑道:“看来王傅早有准备,季副将,你曾背叛我的兄长,如今也要背叛我吗?”

    “哼!”季高渠怒哼道:“我出生入死跟了你这么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唐宁,试问我怎会甘心!”

    濮阳策眼睛眯了起来,语气突然变冷:“你不甘心,但还有人也不甘心,王傅,你太心急了!”

    就在矶书老人皱眉间,季高渠脖子多了一把匕首,匕首一划,脖子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缝,鲜血从脖子喷出来,季高渠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到死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矶书老人大骇,急急喝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身后的濮阳军却一动不动,濮阳策微微笑道:“他们不是你的人。”

    矶书老人惊恐地望着旁边的神秘人:“你背叛老夫!”

    濮阳策道:“王傅,不只是季高渠想当上大统领,他也有野心,但他很聪明,他的野心只有我能给。”

    矶书老人颤颤地跪了下来,惊惧道:“濮阳宫,求求你饶了我,念在老夫这些年为濮阳宫卖命的情分上,求求你饶了我!”

    濮阳策冷冷笑道:“我方才没听错的话,你一直为了你自己,王傅你该好好休息,我已找到更好的人选来代替你。”

    说罢,伦文叙从戏台上走出来。

    见状,矶书老人脸色一变,才明白是如何是一回事,愤怒道:“是你背叛我!”

    神秘的濮阳宫副统领走到矶书老人背后,在他脖子轻轻一划,矶书老人老不及痛楚,便倒在地上。

    濮阳宫七傅再去其一!

    ——沈府——

    顾碧落走后,沈风仍坐在书房中,书房中尽是堆积的信纸,一列列,一匣匣,全是濮阳宫与天府这几十年查到的人事,符令已交出去,接下来几天里,沈风几乎一直在书房内。

    腊月,京城天气更加冰冷寒彻骨,沈风已在书房中待了七天,此时此刻,他手上拿着一本纪事,神情满是惊骇与深思。

    “沈风,沈风——”

    唐大小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打算了沈风的思绪,打开门见她慌慌张张地,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京城的狂风骤雨将至,沈风已经提前安排好一切,先将婳瑶可岚晴雪等人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前天府中那些下人也早已离开,留下的皆是天府的人。

    唐晴雪道:“我们是要走了,但叶前辈却不肯走,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房间内加了五六个火炉。”

    闻言,沈风心中涌来一股莫名的烦躁,还有一丝丝心痛,沉声道:“我去看看她,你们几个人先离开。”

    此时,婳瑶、可岚也走过来,沈风见到她们,轻声道:“该走了,我要给一切做个了断。”

    婳瑶、可岚、晴雪与他一一道别,倒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深深担忧,但她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深知待在这里只会令他分心。

    一番话别之后,沈风便去找叶绛裙,一打开房间,便仿佛是进入火炉里面,眼睛寻望过去,便看见她蜷缩在床上。

    见此情景,沈风身体顿时被定住,之前没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她如今有了一丝变化,但一遇到寒冬,心便会再次被冰封起来,为此,她选择了抵抗。

    走到她床前,只见她嘴唇血百,脸色虚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她一切的改变皆是由他而起,轻轻捡起她散落在脸上的秀发,轻叫一声道:“师父——”

    叶绛裙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半昏半醒,低声道:“嗯。”深冬来临后,她已不再户外,而是躲在房间里面,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她便多添上火炉,直到最冷的时节,她的房间内满是火炉。

    看她生命消逝了大半,沈风心痛:“为什么不走?”

    叶绛裙轻抬眼帘,眼眸仿佛即将熄灭的烛火将欲黯淡无光,似是油尽灯枯之状:“广音师姐让我留下来,做个了断。”她求问过广音,广音意外地给她这么一个建议,似乎已看出了什么。

    沈风目露怜爱地望着她眼睛、睫毛、唇、、、、那个曾经缥缈如羽仙的无情女人,如今是受到惩罚的谪落凡间的仙子,是我错了吗?心中扪心自问,黯然自责道:“是不是你师父让你杀了我?”

    叶绛裙虚弱地嗯了一声:“你早已知?”

    “我一直都知道,你这个木头。”沈风一番怅然失笑,心中自是一番痛怜,不禁扪心自问,我对你究竟是怎么了,我改变了她,她却令我割舍不下,“所以你将自己隔绝寒冬,害怕变得冰冷无情,有时候你真让人生气,却又令人无法责怪。”

    叶绛裙目光怔怔地望着他,虚弱得无法用多余的眼神,眼帘颤颤欲坠,便这样木然地望着,静静地等待熬过寒冬。

    “没有经历寒冬,怎知温暖。”沈风伸手将她抱起来,迈着坚定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在她迷离的目光下,轻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再折磨自己——好好善待你的心。”

    说罢,推开那一番隔绝寒冬的房门。

    狂骤而来的寒风夹着冰雪侵袭而来,乍暖即寒的感觉,令身体不禁打了寒颤,低头望着,叶绛裙已是睁着眼睛木然地相视。

    将她轻轻放下,置于寒风之中,满天飞雪仿佛围绕她而翩飞在,她走到院子中央,静静地伫立着。

    沈风在背后望着她,看她站在寒风之中觅取生机,裙角袂袂,鬓发轻扬,白衣入雪而翩翩起舞,仿佛与天地化为一体。

    她本属于寒冬。

    此时,一封书信从空中穿梭于雪片之中,划过一道痕迹后落在沈风的脚下,沈风低头一望,身躯瞬间剧震!只见在信纸上系着一支钗子,正是以前送给婉词的礼物。

    与此同时,站在雪地上的叶绛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抬首望远处望去。

    沈风颤颤地拾起钗子,心中狂喜,仔细地看了看钗子,急忙拆开书信,书信写着一行字:若是要找到她,便来京城西郊的断崖,只许你与般若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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