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瓜田李下-《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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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含章入狱后才总算是弄明白了一点眉目,原来同时下狱的还有庆元府冯钰,短短几日的牢狱生活已经将其折磨的目光呆滞,胡子拉碴的样子显得神情颓废。晋安府有南北两座大狱,南狱中多是打架斗殴的泼皮阿三,多是常客;但北狱多关押谋逆杀人等重犯,有去无回。
百姓多传言北狱牢房味道甚是古怪,是常年的梅雨潮湿气混杂了犯人鲜血的味道。整个牢房空间十分逼仄昏暗,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阴风吹过,火苗闪烁,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随时熄灭。
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透着浑浊的腐味,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凡是被打入这北狱的人,不死也要扒层皮,少有能好胳膊好腿走出去的的人,都说关在这里的人,这辈子算是交代了。其实,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不仅腐蚀肉体,更是慢慢的侵蚀着精神,直至彻底崩溃。冯钰已经差不多处在崩溃的边缘,还是那日含章被扔进北狱时他瞥见熟人后忽然焕发了点精神,一个劲的问道:
“含章兄弟,你怎么也被拿了来?”
含章仔细端详了半会,才确认是当初在考场外排队等着过关入闸而闲聊投缘的冯钰,
“小弟无处喊冤,至今不明为何被拿”。崔含章在狱中见到熟人,也是激动难耐。
虽然两人隔着条牢房走道,但不妨碍攀谈,在幽暗昏黄的油灯下两人聊起许多,至此含章结合自己的猜测差不多弄清楚了些事情的脉络,用冯钰老哥的话说,他们都是喊冤入狱,只不过跟着庆元府左士奇去太康参加了场上三府与两淮学子的文法聚会,左士奇人称庆元小孟尝,财力雄厚且乐善好施,期间他交友广阔,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今年大考的押题,拉着冯钰等人密议切磋,谁曾想左士奇狂放不羁,回到晋安志满意得,在一场酒会上神神秘秘的说手握秘密武器,今年必要登科入举。结果太康考场被人举报有人舞弊,祸从口出,现在连带当初跟随参加文法聚会的冯钰众人都被打入大牢,那巨贾之子就关押在入门左转的第一间牢房,已经疯疯癫癫不成人样。
这样说来崔含章岂不是更冤,冯钰是结伴参会道听途说了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难道他是因为应考当日在闸外与冯钰投缘热聊许久的缘故,只因这瓜田李下之嫌疑,则被人举报两人相识串谋,被牵连进这滔天巨祸之中。聊到后面,冯钰只是口中喃喃道: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便再次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崔含章环顾牢房四周昏暗,不禁悲愤难耐,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古往今来捕风捉影的事情害人不浅,既然现在舞弊案发,从太康严查到晋安,有人铤而走险自然逃脱不了干系。但命运何其不公与己等何干,家中尚有八旬祖母,高堂明镜悲白发,难道就要冤死在这黑暗牢房之中?
在大考结束当日,江南贡院考场的卷宗已经全部封存并送往太康城太院内,即便在当前科考舞弊案闹得满城风云,太院内却是风轻云淡,阅卷工作仍如往常,期初十夫子阅卷组的确发生过激烈争执,直到萧院首拿出圣上的口谕,“选贤用才乃国之根本,朕信得过太院夫子”后才恢复往常。
明堂与崔父赶赴晋安后花费了诸多银两上下打点,仍然未能见到崔含章。晋安北狱岂能容人随意探视,盘桓两日多方打听下来,才知道是当今大皇子佑杬殿下统帅三司衙门坐镇晋安追查此事,不巧的是今日一早大皇子与三司长官都返回太康赴命去了。
崔明堂连夜快马加鞭又赶赴太康投奔家姐,好在崔明薇早就接到溪口的来信已经了解事情原委,虽说对崔含章印象糟糕但事分轻重缓急,况且当年都是明堂做的少年荒唐事,更要紧的是她信得过楼先生曾经的对崔含章的点评:“璞玉”。
崔明薇见到风尘仆仆的两位时,告知经过运作打听情况已经明朗,现在人被关押在晋安府北狱,暂无性命之忧,但皮肉之苦再所难免。大皇子佑杬及三司长官还未抵达太康,事情仍有转圜余地,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拦住大皇子的奏折,晋安北狱臭名昭著,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是精神被折磨崩溃,后面屈打成招冤死狱中的更是不胜枚举。崔父听后心中如坠冰窖,心想孩子瘦弱的小身板能否抗住皮肉之苦尚未可知,恐怕多数人都是坚持不住被屈打成招的。明薇立刻将准备好的银两细软以及换洗衣物交于明堂和崔父让其坐快舟从龙元江顺流而下赶回晋安,拿着太康崔尚书的书信去见晋安许府台,先想办法见到人交代清楚,清者自清让他挺住,众人都在极力帮他洗刷冤屈。
披星戴月,两人在晋安与太康之间来回奔波不休,最终乔装打扮成送饭的伙夫混进牢房,总算是见到了崔含章。老父亲看到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儿子,如枯草般的乱发披散在脸上,破烂的外套上一道道鞭痕被血迹染红,老泪纵横,一把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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