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上身-《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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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狱牢房屋顶的透气窗再也没有光射进来,黑夜覆盖了一切。
崔含章的意识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浑身飘飘然,如举霞飞升一般。
忽然一阵刺骨寒气袭来,一下子吹散了他的身形,一股强大的怨气冲进了他的意识里,彼此纠缠,交融,直至混沌......
期初神光朝上下都低估了科举舞弊案对云林姜氏的影响,当内廷金羽卫杀气腾腾的冲进姜氏府邸大肆搜捕同党之时,云林府上下震惊,一时间人人自危。
想那姜氏自大端朝时即为圣人世家,君子贤人辈出,先有姜氏后有云林,云林本是荒山野地,姜氏居于此教化百姓,而应者云集,后建城开府。神光朝三十六座书院,不少夫子出自姜氏门下,与其文脉关联者不计其数,当初也是姜家认可太祖德行,协助发布《招贤榜》才确立其正统地位,最终天下归心,一统四海。若说这天下还有谁可以轻王侯,慢公卿,那么云林姜氏的确当仁不让........
若论士林文坛执牛耳者,姜氏大儒半点不逊于太院夫子,官方书院以太院为首,而民间儒林则以云林姜氏为尊。
堂堂圣人世家,文坛领袖,如今有直系子弟涉案科举舞弊,千年以降闻所未闻,族中宿老视为奇耻大辱。当然更耻辱的事情也在发生,现在内廷金羽卫堂而皇之地直接闯入搜捕同党,朝野一片哗然。若非圣上点头许可,恐怕无人胆敢硬闯姜氏祖宅。
此次金羽卫带队之人更是四皇子佑胤,看着这座与其休戚相关的千年门庭,佑胤心中如一团乱麻。临时之时,父皇在母妃宫中交代的清楚:
“科举舞弊案事关国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姜氏为儒林领袖自然清楚厉害关系,云林此行,由你拿捏分寸。”
四皇子心理真是叫苦不迭,姜贵妃同样在旁交代:“胤儿不可因母族关系而姑息,切记要以国事为重。”
一路上佑胤在思考父皇的意思,母妃在姜秋潮案发后第一时间向父皇请罪,自闭宫门并断了与姜氏的书信往来,自己这趟恐怕是两边不讨好。姜秋潮死不足惜,姜氏连夜上书请罪,父皇并未置词,貌似并不想就此罢休。想想近期太康的流言,佑胤更加头疼,传言姜秋潮乃四皇子座上宾,如今科举舞弊案发,佑胤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才有了四皇子带领金羽卫硬闯姜氏祖宅,一番搜捕下来拿住书童两人,金羽卫却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未离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姜氏态度也。”楼先生笑着对佑胤点出:
“撤出城外安营扎寨就是做给天下看,也是做给姜氏看,更是做给远在太康的圣上看的,如果姜氏还不上道,那么也就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此事跟大皇子去晋安查案有异曲同工之妙,四皇子要思量清楚。圣上在看姜氏的态度,未尝不是也在看殿下的表现”
云林姜氏这颗千年大树,根基之深厚绝非晋安萧氏可以比拟。财富如过眼云烟,而天下民心素仰,仕林敬重,就绝非一代二代的积累功夫,想他云林姜氏曾出圣人,后代大儒亦不惶多让,即便是太康城直面云林姜氏,未尝不是心中底气不足。
此时,姜家祠堂之中已经吵翻天,姜秋潮并非出自什么旁支小族,而是真正的族内五大主支的子弟,说起来在这一代的年轻人中,姜秋潮一向评价不低,甚得个别宿老喜欢。
“秋潮这孩子是废了,现在问题是太康城仍然抓着此事不放,所图甚大啊。”一位主事人无奈的说道。
“宫中贵妃娘娘至今未传信回来,实在让人费解,按理说,这事以我们姜氏门庭与贵妃如今之地位,怎么也闹不到如今之局面,四皇子杀气腾腾的硬闯母妃族中,难道就为了搜捕两个废物书童?”
“我们姜家传承千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太康城齐家王朝区区百载光景,难道还要灭我族不成?如今偏偏派了四皇子来恶心我们姜家,亲情脸面也不顾了”另一主事人气愤道。
“帝王无情,姜鋆你不是三岁孩童,当初神光太祖剿灭亲弟何曾手软过?若不是当年老太后以死相逼,恐怕这世上早就没了齐允贤这一支血脉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金羽卫的刀可不认识你这个姜家主事人。”姜亨嘉直接开怼,两人吹鼻子瞪眼。
“好了,你两人吵翻天也解决不了问题,姜氏的颜面既然已经丢了,就得想办法捡回来。”坐在做上面的一位耄耋老者抽了口旱烟,训斥两人,一锤定音:“明日请四皇子到府一叙。”
金羽卫大营内,灯火辉煌,佑胤倒满杯中酒走向楼先生,鞠躬敬酒:“还请先生教我。”楼岳山接过酒杯,微微呷了一口,笑道:“四皇子可知,当今圣上最在意什么?又最忧心什么?”
“父皇以弱冠之年初登大宝,上承太祖遗志,下抚亿兆生灵,励精图治,历时二十余年而四海升平,神光朝如今国库丰盈,百姓富足,兵甲齐备,古之圣王恐怕也不过如此。”四皇子边说边转身走回账内大座。
“若说忧心的事,鬼方区区西南蛮夷不足为惧,能让太康城视为心头大患的当属北胡铁骑,姚家边军的二当家还在京师停留,不知是在等什么?”佑胤询问的眼神看着楼先生。
“殿下能想到这一层,殊为难得。可曾记得,咱们出发之际,三法司发生个趣事,快马加急递送到宫里的奏章取回重拟。”楼岳山抚须赞赏道。
“有所耳闻,说是大皇兄未核查三法司奏章,向父皇请罪取回奏章。此事与云林姜氏有关系?”佑胤毕竟是当局者迷,有浮云遮望眼。
“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三法司的黑锅没少背。但是,至少说明大皇子晋安办差好坏参半,不过我看后面的秦老院首的朝堂之举,应该是影响事情的关键,圣上心思可窥一二。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楼岳山当然知晓这其中有徐经的功劳,也知道事情的关口是嘉隆帝对北边的态度。现在看来,含章的另辟蹊径堪称是向死而生。这几日的谍报已经显示清楚,太院夫子出手引领太康城士子风气。那么圣上迟迟未表态,未尝不是在看看还有什么人跳出来,更可能是在等,等一个更重要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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