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赖活着-《贰臣》


    第(1/3)页

    牢中不知日月,崔含章是被凄惨的嚎叫声惊醒的。

    鬼门关前滚一滚,终于熬过了头道断魂鞭的摧残。

    听到狱友惨叫,不用猜也知道几位狱卒又在给人上刑,更准确的说法是新狱卒在练手,不一会便看到两位狱卒拖着犯人将其直接扔回牢房内,他被拔掉了十根手指甲,只见两支手上鲜血如注,令旁观者看着心中抽搐,着实惨无人道。

    在这黑暗牢狱中每多呆一天,精神便会消弭几分,生理的摧残是暂时的,而精神的摧残则长久相伴,贻害无穷。现在能让崔含章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锤炼烧窑把式,一觉醒来感觉到精神头恢复,虽然伤口还隐隐作痛。低头看看伤口,细密的剌孔已经结成硬疤,摸上去,也不再有疼痛的感觉。不得不说崔含章的体质恢复能力已经远超同龄人,恐怕就是多年习练烧窑把式的溪口壮年,也未必有如此惊人的体质,更难能可贵的是肉体与精神同步恢复。

    北狱一天只有两顿牢饭,一早一晚,说是米粥加窝头,事实上是一半稀粥一半馊水,窝头如果不放入粥水中浸泡,硬的无法下咽,但是即便这样的牢饭,牢号中的犯人都舍不得一点浪费,舔干净碗面是必须的。

    生存之下,何谈尊严。

    一群狼吞虎咽的犯人,有人甚至因为吃的太快把自己噎岔气,还有人因为身体羸弱,食道被撑的钻心疼,满地打滚,看到这般景象,崔含章心中悲凉,北狱犯人活的不如猪狗.........

    再难吃的饭也得一口一口咽下,活下去是唯一信念。看到冯钰在费力的吞咽窝头,含章趁着他精神尚好与之交谈:

    “冯兄可有家人为之奔走,在这里等死总不是个办法。”

    “家中只有花甲老母在堂,关键是我等自从被拿入狱,都不准许探视。否则以左兄的家世财富,何必遭受这等大难?”

    冯钰抬起头来,眼神茫然的说道。

    一番感慨交谈,崔含章了解到头上那间被折磨到精神疯癫的犯人,正是庆元府巨贾之子左士奇,自从入狱后,一天两顿的酷刑已经击垮了他的肉体和精神,想来以他富家公子的风流倜傥沦落至此,令人不胜唏嘘。

    庆元府紧邻晋安,接壤建阳,辖内有龙元江支流小清河,冠以小字是区别与主干,实则小清河乃漕运重要干道。身为上三府的庆元富庶繁华,百姓多以养蚕缫丝为业,当地绣娘以绣工精细针法灵动而名扬海内。左家则是庆元四大丝绸商之首,有桑田千顷,奴仆成群,怎奈人丁稀薄,左老爷晚年得子甚是宠爱。左士奇为人风流不羁,经常率众策马奔驰,城中各地常见其骏马疾驰而过的身影,好在损坏百姓财物均都一一加倍赔偿,为人乐善好施,百姓得了钱财自然口中称赞,又经贴身狗腿子的宣扬,“庆元小孟尝”的名号不胫而走.......

    建阳因交通不便,虽盛产瓷器但苦于无法大规模外运输出,好在接壤的庆元府漕运发达,有钞关一座,往来人等摩肩接踵,故而,庆元慢慢发展成神光朝重要的丝绸,瓷器交易中心,其货物通过漕运北上先经晋安,在晋安即可分装走海运销往岭南,更远至暹罗等地;后入太康,然后走旱路,行销整个北方各府,民间谚语:“庆元足,天下富。”神光朝上三府,财税占据半壁江山。

    听冯钰讲述,左士奇自小恃宠而骄,性情张扬,其父为让其收敛心性,早早为他定下姻亲,若无意外,明年开春就该将乔家大小姐迎娶进门了,左乔两大丝绸商联姻,直接占了庆元府二分之一的丝绸产量。左孟尝虽然学识了了,但为人豁达出手阔绰,庆元学子多受其恩惠,故在晋安城内均唯左兄马首是瞻,士子聚会诗词唱和本是佳话,有诗有酒,必然缺不了佳人相伴。悔不该当初在月湖云良阁与萧靖结怨,冯钰一边说着,一边懊恼的跺脚。

    这位左孟尝性子傲,受不得激将,那日众人起哄云良阁莘瑶琴姑娘诗词俱佳,尤其擅长古琴,曾以一首《潇湘水云》韵律清奇摘得花魁美名,众人酒宴正缺一佳人奏乐。话未落音,左士奇便甩出银票,差人去云良阁请莘瑶琴姑娘来此一聚,不巧的是晋安城中亦有学子聚会请人,瑶琴姑娘左右为难,看架势两边均都得罪不起,就让婢女传信,请两边自行商议。

    话说当时各地学子云集,哪个不是心高气傲志在夺魁?落了谁的面子都不行,号称削金窟的云良阁挑拨起客人斗法那真是行家里手,只见两边快马疾驰往来与云良阁,可把老鸨给乐坏了,一边派两个龟公端茶倒水服侍传话的小厮,并派专人伺候马匹,生怕累坏了送财童子,另一边在云良阁大厅内摆下云良榜,即时公布两边价码,在云良阁的添油加醋运作下,不消片刻传遍整个晋安城,看热闹不嫌事大,众人都涌向云良阁。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