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水是生命之源-《汉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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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底时,任弘与郑吉一同站在流水潺潺的车尔臣河畔。

    整个夏天,这里波光粼粼,鱼欢鸟叫,芦苇、蒲草摇曳着枝叶,进入深秋后,白色的芦花竞相开放,丛中点缀着棕红色的蒲棒。

    个子矮小的会稽人郑吉练过掷剑,打水漂很有一手,却见他一抬手,一颗石头在水面上连漂了十多次,几乎要飞跃到河对岸时,才沉入水中。

    任弘就差了点,扔出去的石片在水面上点了三五下就不行了。

    郑吉得意的打了个呼哨,又问任弘道:

    “任侍郎,我就不懂了,这条河与北河根本不是一条,为何祭的还是那贤善河神。”

    任弘道:“楼兰人认为所有河都将汇入蒲昌海,它们连在一起,便都是贤善河神的化身。”

    所以从下游迁徙来的楼兰人还是将这条河也称作“贤善河神”,以相同的方式祭拜。正是它养育了鄯善狭长的广袤绿洲,在黄沙戈壁间造就了一个人间天国。

    “倒也有些道理。”

    郑吉点了点头,对任弘道:“我听说,长安的史官们以为,于阗之东的水流都东流注蒲昌海,蒲昌海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其水潜行地下,又在积石冒出,这便是浊河之源!”

    浊河便是黄河,这年头大河已经决口过好几次,上游虽然还清,但下游早就黄了。

    此言听得任弘哭笑不得,暗道:“这么说黄河也是贤善河神,是楼兰与汉人共同的母亲河了?”

    这显然跟事实不符,但任弘也不好让首倡此说的司马迁出来挨打。

    反而琢磨着,这说法以后或能好好利用利用。

    但今日他们还有正事做,郑吉是奉傅介子之命,来接替任弘做“扦泥司马”的,看来老傅这次打算遵守约定,不再让任弘瓜代而期了。

    任弘也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得带郑吉一个月,熟悉鄯善的情形。毕竟这的一切,都与中原截然不同,若用汉地思维来做事,肯定会事倍功半。

    今日任弘要与郑吉说的,是鄯善的土地情况。

    “子骞,长安附近种地,豪贵之家最终收成多寡,取决于什么?”

    郑吉不假思索:“当然取决于土地多寡。”

    任弘摇头:“但在鄯善不同,收成多寡与土地无关,只与水有关。”

    他们沿着河边一条大沟渠的渠堤行走,任弘告诉郑吉:

    “和楼兰城一样,此处地介沙漠,降雨少,农稼全资水利,播种之多寡,以灌溉之广狭为准,所以鄯善人才论水不论地。”

    与地狭人众的中原大异,鄯善国是不缺土地的,毕竟国土面积有后世两个江苏省那么大呢。

    光论绿洲的话,扦泥绿洲跟敦煌绿洲大小差不多,人口却仅有两三千,人均占有耕地依然很多。

    但距离河边太近的洼地沼泽可没法种粮食,所以楼兰人数百年来,用简陋的工具,逐渐开挖出一条条沟渠,将河水引到远处的农田里——组织人手开渠,管理水渠灌溉,这便是楼兰王权力的根基。

    任弘指着大沟渠分出的许多个支渠给郑吉看,每个支渠连接着一大片农田,但却塞堵着土块,有鄯善王和贵族们派来的奴仆看着。

    “在扦泥城附近,沿河有数条大沟渠,属于鄯善王,而大沟渠的分渠,则是扦泥城中那七八家贵人分别出资出力开凿。”

    “鄯善王每月都会派遣水祭祀来监督放水灌溉,若是贵人不缴纳水费,便不能放水入分渠。”

    “同理,若农夫不向贵人缴纳水费,分渠的水自然也不会灌其田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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