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回忆了片刻后道:”乾隆十一年(公元一千七百四十六年)诗人郑板桥调任山东潍县的县今令,他有感于当时灾民们四处逃荒的惨况,曾经写过一首逃荒诗。“ 胡子睿知道郑板桥也是一个以诗、书、画三绝出名,写过“难得糊涂”这句名言的人,不禁对他的逃荒诗来了兴趣,好奇地问纪晓岚道:”你还记得这首诗么,吟二句来听听?“ 纪晓岚开了个头:”十日卖一儿,五日卖一妇。来日剩一身,茫茫即长路。长路迂以远,关山杂豺虎。天荒虎不饥,旰人饲岩阻。豺狼白昼出,诸村乱击鼓。嗟予皮发焦,骨断折腰膂。见人目先瞪,得食咽反吐。不堪充虎饿,虎亦弃不取。道旁见遗婴,怜拾置担釜。卖尽自家儿,反为他人抚。路妇有同伴,怜而与之乳。咽咽怀中声,咿咿口中语。似欲呼爷娘,言笑令人楚。“ 胡子睿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他立刻记起了这首诗的下半部分,他面带忧色,用充满对劳动人民悲惨际遇感到同情的声音念道:”千里山海关,万里辽阳戍。严城啮夜星,村镫照秋浒。长桥浮水面,风号浪偏怒。欲渡不敢撄,桥滑足无屦。前牵复后曳,一跌不复举。过桥歇古庙,聒耳闻乡语。妇人叙亲姻,男儿说门户。欢言夜不眠,似欲忘愁苦。未明复起行,霞光影踽踽。边墙渐以南,黄沙浩无宇。或云薛白衣,征辽从此去。或云隋炀皇,高丽拜雄武。初到若夙经,艰辛更谈古。幸遇新主人,区脱与眠处。长犁开古迹,春田耕细雨。字牧马牛羊,斜阳谷量数。身安心转悲,天南渺何许。万事不可言,临风泪如注。 “确是好诗!”胡子睿赞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满清对外国的战争时,民众们会帮着外人来,原来老百姓心中有杆秤,建虏根本就不是自已人,他们也是殖民者,是强盗!所谓的盛世,根本就是编造的谎言!“ 纪晓岚道:”王爷此言确是一语中的啊,道出来建酋的虚弱本色!“ ”你这话不准确,满清的虚弱本质连外国人都看得出来!“胡子睿稍顿了又道:“乾隆五十八年(公元一千七百九十三年),英国政府派马戛尔尼出使中国,此前,他们还是以为中国像大明朝一样,仍然是天朝上国,人间天堂。然而,当他们踏上中国的土地时,他们立刻发现遍地都是贫困落后的景象,当时英国农场的一个工人,早餐是牛奶、面包,有时还有肉,晚饭和早餐差不多,午餐则更加丰富,有酒有肉有蔬菜,而且英国民众的生活品质还在不断攀升中,而同一时期,所谓盛世下的中国百姓们呢,接到英国人的残羹剩饭,都好象是天大的恩赐,明显缺少衣服御寒,瘦弱不堪,这样一幅场景岂不真和郑板桥所描述的流民图‘如出一辙’么!” 纪晓岚道:“确如殿下所说,建酋们从来都是以征服者自居,他们就是一群独夫、民贼,在他们统冶下,文人们根本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只不过是摆设、陈列品而已;久而久之,文人们自然也对政冶失去了兴趣。所以终清一代,最流行的学问就是考据学,就如后世的鲁迅先生所说的研究茴字有多少种写法,也只有这样不会构成文字狱。” 胡子睿也和纪晓岚聊了一会,才挥了挥手和他告别,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胡子睿也从梦中醒了过来,正是因为满酋们的”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才让中国错过了工业革命,丧失了一千多年来在世界的领先地位,而胡子睿重生过来,正是要弥补这个历史的遗憾,让中国在人类的发展史上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胡子睿梳理了一下明天上朝要谈的几件事:首先要做的一件事.袁可立任登莱巡抚挂总督衔,天启皇帝既然亲自接见了袁可立,并开了金口,这件事难度估计不大,也就是兵部上个折子,让魏忠贤批个红,完成一下手续; 其次,接纳刘爱塔的投降,这种事在“大庭广众”下说不方便,朝堂里难保没有私通建虏的内贼,胡子睿准备和袁可立一起单独和天启皇帝谈; 再次.把搬迁火药厂、盔甲局的事情要过来,由自已来做。这两件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军火厂的事看似简单,可是造火铳、火炮涉及到购买大量精铁,而且像火铳、火炮这样精细的兵器,一般不用北方出产的铁,要用福建出产的熟铁。 福建熟铁为何这么牛,用化学原理来解饰,是因为受硫这种有害的成份的影响,如果不除去硫,火铳、火炮就容易炸膛。福建多山林,因此是用木炭来制铁,北方的树木资源较少,一般用煤来制铁,煤里面就有硫这种有害的成份,所以不如福建熟铁。 但是福建熟铁好是好,价格比起一般的铁要贵很多,胡子睿记得在宋应星给自己算过一笔账,制一只鲁密铳需要把四十斤福建熟铁炼到八斤。这高达百分之八十的损耗比,让胡子睿彻底抓狂,瞬间对这大明朝的化学水平树起了中指,你这是在挖个坑给我啊! 四十斤福建熟铁总价约三两,这还只是材料费,没有算上工钱、零件钱,这还只是一只鲁密铳的造价,而造火药又需要购销石、硫磺和炭,火药厂日产火药2--3吨,日常贮备更是高达一千吨左右,朝廷每年投入不少真金白银进去,得到却是”偷工减料“、”粗制滥造“的火药,而这些低劣的火药在检测时,也是草草了事。 胡子睿甚至听人说过一则笑话,京营拿到朝廷供给的火药后,转手买出去,再花钱去民间购买质量好的火药来用。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朝廷有明确规定,不让民间私自制造火药,然而在江南等已经相当发达的地区,从事火药制造的技师们手艺要比官办厂的工匠更高,更有甚者,还被请入宫廷做御用技师,这些都使得官府禁止民间制造火药的命令成为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