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死亡笔记-《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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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如同岩石一般厚重的夜到来的时候,狱长端坐在桌子旁,手边是一杯茶,一把手枪,一只本子,一只手表和一张综合了李瑞洁、史记可以及自己的地图。地图的杂乱纷乱到没有可以让人产生任何的方向感觉,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依然存在有价值的东西。

    基本上来说,李瑞洁和自己的草图没有太大的出入,而史记可,似乎走完全是另一条线。最让人感觉荒谬的是,曾通在据称自己迷路的时候,曾经两次走过一条十字路口,一次是东西方向,一次是南北方向。虽然史记可不管智力还是方向感都让狱长感到不放心,但他还是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用迷路的说法,史记可这样走也可以成立,但他最后又是如何走出来的呢?是真的因为他所说的,阴森的影子的指点?

    也许那不是影子,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地图的旁边,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簿,那是一个惊人的秘密。除了狱长知道以外,就只有李瑞洁知道一些片段。光是这些片段,就足够说服李瑞洁参加狱长的计划了。他已经在这本笔记簿上添加了不少东西,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全的写完了所有的内容。

    狱长瞟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应该会揭开这些疑问的谜底。

    他站起身来,将一些纸稿和那本笔记簿塞到皮带下面,将外衣放下来弄仔细,走到门边,将手放当门把上,准备开门出去。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然后,一声微微的声音刺进了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狱长顿了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门板上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摸到了自己影子的手的粗糙。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门把而已。他等待着影子的动向,史记可说过的,在那一瞬间,影子会自己动!

    影子没有异常地动,背后的油灯又跳了一下。

    他霍然转身,盯想那油灯。油灯的火苗在没有风的静寂房间里飘忽着,似乎是被恶魔的手捏在掌心一样,被挤压成长长的一条。

    “哔丝——”它跳动了一下。

    狱长心里跟着一跳,他没有动弹,油灯的跳动越发频繁,每跳一下,狱长的瞳孔就收缩一下。

    “哔丝——哔丝——哔丝——哔丝——”

    “哔丝、哔丝、哔丝、哔丝……”

    必死必死必死必死……

    狱长的鼻翼扇动了一下,他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掌将油灯扇倒在地上,一脚踏灭了火苗。

    然后,他走出门去。在那一瞬间,即使强悍如同森蚺,他其实也对自己的领地困惑了起来。在猫捉老鼠这个游戏中,狱长第一次怀疑自己扮演的角色。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自己的计划,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严密而可实。

    走了一程,狱长忽然想起什么,他一摸腰间,发现将配枪忘在了桌上。现在回去吗?已经太远了,何况,迟到不符合他的作风。但是,自从进了南山监狱之后,这把枪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狱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摇头自嘲,竟然会被油灯弄得心神不宁,方寸尽失。那声音,应该是油灯的灯心不对而造成的正常跳动吧?

    或者,那是一种警告,一种凶兆。

    狱长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史记可正在那里等着他。史记可的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怎么?李瑞洁呢?”

    “李瑞洁,他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你的意思是,他不按我们计划的时间,先走一步?”

    “不是,”史记可道,“他走了。他带着乌鸦,用你的钥匙,出去了。”

    “你是说他越狱了?”

    史记可无声的点点头,狱长又问道:“你怎么不去?”但马上他就知道这是废话,李瑞洁有一万个理由不带史记可出去。他道:“他说了些什么吗?”

    史记可道:“他说了乱七八糟的什么监狱什么杀人的事情,然后对乌鸦说他饿了,让乌鸦带他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去外面散散步开开心找找乐子,估计三年五载回来不了,十年八载一定能回来。”

    狱长皱着眉头,然后很快就释然。“走吧,别理会他。”狱长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别担心李瑞洁,他不是你,”狱长道,“你怎么逃过马东的视线的?他又在开小差打瞌睡?”

    “不是,是李瑞洁将他绑了起来。他吩咐我来找你,不让我跟着他免得坏了他的兴致。”

    狱长已经完全明白李瑞洁的意思,他会心的一笑,这个李瑞洁,他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但是不会这样就离去。狱长放心地往前走去,满肚子纳闷的史记可连忙跟上。两人走了一程,狱长命史记可拿着一个甬道边取下的油灯为他照明,他则一边读着地图,一边辨识着方向。史记可做这样的工作倒非常称职,每当他举起地图的时候,便举着灯过到身前,而当他看向一条甬道的时候,则举灯朝前照亮。他看着史记可的身影,一次次的陷入了思考,为什么,半年了,史记可给他的感觉如脱胎换骨。

    “狱长,”史记可打断了他的思考“今天放风的时候,李瑞洁发觉了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

    “李瑞洁发觉,似乎囚犯的人数不大对头。按理说,现在应该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个囚犯,但是李瑞洁却数了不到一百个。”

    “嗯?那又怎样?”

    “你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史记可问道。狱长毕竟不是李瑞洁,史记可大可不必担心李瑞洁的暴力冲动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胆子大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狱长点点头:“监狱的人在减少,这是个事实。”他懒得跟史记可多解释,上回那个在厨房里烧火将手烧伤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凌超,还有那个冒失的叫庞军的看守。那么不熟练的新手怎么可能被安排来烧火?这已经很能说明人手不够以及那个监管厨房的庞军是个白痴的事实。

    “可是,你不担心吗?那些少了的人到哪里去了?”

    狱长笑了笑:“听着史记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比侦察不见了的囚犯们重要得多。李瑞洁将太多的心思放在那些白痴饭桶身上,你跟他待在一起久了,恐怕受了他的影响。你要记住,在这个监狱里,囚犯的问题并不是首要的。”

    “那么,什么才是首要的?”

    狱长皱着眉头翻看着地图,没有回答。史记可又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去干什么?去那天我们走的那个地方吗?”

    “不是,”狱长简短地回答道,顿了一下,又道,“史记可,不要东问西问了。你的头脑决定了你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对整个事情。你不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有好处。”

    两人边走边轻声交谈,狱长不时停下来看看地图,拿出笔修正。史记可不知道狱长能从一团乱麻一样的地图线路上能看出什么。狱长手里的地图是狱长李瑞洁和史记可三人地图的叠加透视图,再加上原本的地图。

    狱长忽然道:“史记可,你对李瑞洁的推断怎么看?你也不相信是不是?”

    史记可点头道:“对。”他永远无法忘记甬道里的影子,还有找不到来源的沙沙声。

    狱长回头注视着史记可的眼睛不语。史记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半晌,狱长道:“我也不相信。因为,我相信这个监狱里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狱长接下来的话让史记可瞠目结舌,他道:“我相信,这里有鬼。”

    他接着到:“虽然我知道,对于一个象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结论是荒谬透顶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偏执,也许这是人类的天性——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记得我们上一次回合的地方吗?”

    史记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太清楚了。这鬼甬道看起来到处都一个样子。哦,对了,上回我还并不知道你跟在我和李瑞洁后面呢。”

    “这对于你来说,的确挺不容易。但是我记得,如果李瑞洁在的话,相信他也能。”狱长朝旁边的甬道壁一指:“就是这里。”

    甬道壁上有一盏油灯,油灯旁有被人扣下了一大团泥土的痕迹。史记可想起来了,上回李瑞洁和他走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抓下一块泥土探听风声,并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狱长回头一指:“看见那个拐角了吗?油灯旁边那个。当时我就在那里,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当时你和李瑞洁就站在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你认为,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我能看错吗?”

    史记可眺望过去,那盏油灯清晰可见。很显然,既然自己能看清楚,狱长也没有道理看不清楚。

    狱长道:“所以,李瑞洁那套什么XYZ的代数理论根本就不能成立。我确实跟在了你们的后面,后来李瑞洁躲了起来,等待我好超越过去,再跟在我身后。这些都是按照计划实行的,没有任何纰漏。”

    “那么?”史记可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你身后会出现一个人,并将我以及李瑞洁引到另一个方向呢?为什么我会把他错看成你并一直跟着呢?李瑞洁的理论已经破产了,我们只有找出新的。”

    狱长回头看着史记可,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认为,那不是人。”

    随着狱长的一句话,仿佛一股黑暗中来的阴风灌进了这个从来没有空气流动的甬道深处,史记可的汗毛又竖立了起来,他从心底深处认同了狱长的判断。狱长不知道,也许是他待史记可颇好而李瑞洁却十分凶恶可怕的缘故,狱长的话在史记可的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李瑞洁。

    “有一点李瑞洁说得很对,”狱长道,“没有办法解释一个人会专门等候在甬道的深处,并跟在企图越狱的囚犯后面。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人必然要经年累月地蛰伏在黑暗之中,这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李瑞洁将这个角色局限在了人的范围。人是不可以,但是不是人,却是可以的。如果他不是,也只有他不是人,那天的事情才能够被解释。”

    狱长看着史记可,史记可地冷汗从他额头上的毛孔爬了出来,从鬓角的发梢滑落了下来。他不清楚史记可可以承受这样的事情多久,但是,狱长想道,但愿他能坚持得久些。

    “而在这个问题之上更加荒谬的问题是,你相信鬼有逻辑吗?”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没有人能百分之百肯定,除非他们自己变成鬼。可是,我却看到了一条线索。”狱长忽然想道,李瑞洁的缺席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史记可可以做一个守口如瓶的人。他道:“你记得吗?你来这里半年多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事情不对的?”

    “事情不对?”史记可回忆道,“似乎……来的第一天,进南山监狱之前,事情就不大对劲。第一天,我看见了瞎子,瞎子被放出去的时候对我做了奇怪的手势,”他用手指对自己的眼睛比画一下,又将手掌横放在喉头来回磨,“而后,我遇见了一个叫周刚的人,他告诉我从来没有人见过瞎子;再然后,是钱森他们几个人说不认识周刚,而周刚却说他跟他们是一伙的……而之后,周刚失踪了,所有人说没有这个人;然后我报告给你,你说有人监听你,然后李瑞洁来了,我们去探路……”

    狱长打断他的回忆:“而真正可怕的怪事,是你那次迷路的时候是吧?”

    “不错,”史记可赞同道,“是这样。虽然前面的事情,也能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直到——”

    “直到你开始以为你要出去的时候。”

    “对,是这样。当时是你们瞒着我……”

    “当时是李瑞洁不屑于对你说事情的真相,我当初是要他转告你的,但是他却想戏弄你一番,让你满腔的自由热望成为泡影,而这一个无形中的凑巧给了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第二次呢?你听的沙沙声是什么时候?”

    “是我和李瑞洁在研究地图的时候。”

    “第三次呢?你和乌鸦聊天,然后你们谈到了什么?”

    “很多,我每天都和他聊天打发时间,他不象李瑞洁……那样,也很愿意闲聊,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我问你们谈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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