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楼歪了-《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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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叶小天一案严格说来,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今日却有多位武将主动发言,认为叶小天只是自卫反击,而事由更是那几个死掉的土官无视朝廷,叶小天之所为是捍卫了朝廷的威仪,所以不但无罪而且有功,当赏勿罚。

    至于其他朝臣,也是各有看法,斩、贬、谪、流、惩、罚,各有说辞。万历皇帝今天心情不好,眼见话题一开,一只鸭子就变成了五百只鸭子,叽哩呱啦吵得不知所云,心中真如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朱翊钧不耐烦地转向首辅申时行,问道:“申阁老以为如何?”

    申时行为人圆滑,他是比较倾向于顺从皇帝的意思的,他当然清楚皇帝恨极了叶小天,只有赞成判处叶小天死刑才能取悦天子。不过做为文官代表,他敏锐地发现许多文臣都倾向于宽赦叶小天。

    对于这些文官的态度,他也不能不予考虑,否则作为首辅、文官集团的最高代表,却处处同本阵营的人唱反调,那他很快就会被大家孤立起来,变成一个空架子首辅。

    所以,申时行只一斟酌,便提出了一个折衷之策:“老臣以为,叶小天之所为,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可酌判流……或谪之刑。”

    申首辅又打起了马虎眼,流刑是要免除官职。流放边荒的,而谪则是降低职务异地安置,头一条是为了迎合皇帝,后一条是向百官妥协。这样的说法两方面都不会很满意,但也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敌对的情绪。

    万历现在已经不指望处死叶小天了,申首辅的回答虽然些圆滑,却也勉强能让他满意,便顺水推舟地道:“阁老所言有理。叶小天擅杀土官,虽有情由,不可原囿,可免去官职,充军琼州崖县。”

    万历一句话,就把叶小天发配去了瘴疫横行的天涯海角。可万历话音刚落,就听文官之末又是一声清朗的高呼,那抑扬顿挫的腔调,很明显和李博贤一样,是在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臣。反对!臣~~~有本奏!”就见一抹靛青色的身影倏地一下从文班末尾闪出来,雄纠纠气昂昂地冲上前来,顿时百官侧目。

    这老夫子正是刘恒邑,刘老夫子做了半辈子御史,名声并不彰显,很多朝廷大臣都不见得认得他,可现在认得他的人却极多。因为他挨过廷杖,挨过廷杖就意味着他是清流中的清流,贤臣中的贤臣,刘御史的大名已经在士林中广泛流传开来。一朝成名天下知了。

    “臣,山东道监察御史刘恒邑,弹劾阁臣申时行,专恣自断。威凌皇上!”

    明明是万历顺水推舟,引用了申时行模棱两可的意见,可刘御史却直指内阁首辅,显然是要挑起科道官与行政官之间的大战了。

    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的一些行政官和监察官登时精神一振,叶小天算个屁,事情关乎到他所在阵营的兴衰了。这就直接关系到他本人的利益了,岂能不予关心。

    刘御史一边走一边高声弹劾其罪:“各部各院都设《考成簿》,记录官吏功过,送内阁考察升降,则命官之权,系于其手矣;吏部、兵部挂选官员,都得经内阁认同,则吏、兵两部形同虚设,文武权柄集于一处矣;督抚巡接办事,无不密谒内阁大臣请教;内阁首辅奉诏拟旨,独自行事。则置我圣天子如虚设矣!”

    刘御史步伐不快,但声音铿锵有力,等他赶到御案前面时,稳稳站住,高声道:“我太祖皇帝曾立下规矩:‘后世子孙不得预立丞相,臣工敢言立相者,斩!’今内阁首辅虽为阁老,无异于宰相!臣请诛申阁老,以正朝廷!臣请削内阁之权,以正天下!”

    刘恒邑临退休,事业焕发了第二春,士林声名就是权势地位,他现在有底气这么说话。

    申时行也很干脆,刘恒邑点出他的名字时,他就把官帽摘下来了,刘恒邑说到第二条罪名时,申时行已经跪在地上。

    这也是规矩,只要有台谏官弹劾,不管你自认为有罪无罪,又或者皇帝会不会惩罚你,你都得先免冠下跪,以领教训,要等皇帝问你时才能申诉。

    腹黑宅男天子看了申时行一眼,幽幽地问道:“申阁老,你怎么说?”

    申时行马上一顿首,慷慨陈辞起来。

    他和言官的矛盾由来已久。其实双方也曾有过一段蜜月期。申时行本是张居正的心腹,但张四维上台后,清算张居正,申时行也不得不违心附和,在张四维丁忧,由他继任首辅后,也只能沿用张四维的路子,广开言路,此举当时颇得御史和文官们赞誉。

    但言官们指斥张居正遏阻言路罪状时,不可避免地要提及张居正的得力助手申时行,申时行忍无可忍,从此便与言官们公开交锋了。今日申时行没想到台谏官会利用这个机会向他发起挑战,陷入了被动,不免心中凛凛,马上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申时行高呼道:“刘御史所责,皆为内阁应有之权,所议所决,无不呈交御览,从无擅自行事。内阁中若有大臣御私舞弊,皇上圣明,可罢黜之。但若因一二阁臣循私舞弊,削弱内阁之权,未免因噎废食!失去臣劳君逸的目的,如果科道以为老臣跋扈,臣自请处分,告老还乡就是,但内阁诸务乃祖宗成法,不可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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