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最让朕愤怒的,是你为了杀朕,已经要和人族联手了。” 妖帝站在那棵雪松下,像是一个控诉着自己女儿的愤怒老父亲,他在此刻,好似受伤极深。 西陆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里却满是讥讽。 “父亲,原来你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 西陆忽然便懂了妖帝说的一切,她距离自己的父亲这么近,过去那些年更近,但实际上一直没有看明白妖帝,但到了此刻,她一切都明白了。 他有些舍不得杀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妖帝都不是那个喜欢絮絮叨叨的人,杀自己的子女,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但从来不会废话,现在之所以说这么多,之所以看着有些所谓的愤怒,其实是舍不得。 舍不得的不是杀自己的女儿,而是西陆。 这好似是很矛盾的说法,因为西陆便是他的女儿。 但仔细想想,其实能明白其中的区别,他只是把西陆当成了自己此生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如今他却要亲手毁去自己最得意的这件作品,自然会有些舍不得。 像是妖帝这样的人,站得太高,活得太久,自然会对无数事情都生出倦意,但将西陆培养成如今这一步,自然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最后这件有趣的事情,变成了这样,说妖帝全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说了些话,想要掩饰一些什么,想要发泄一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被西陆点破了。 妖帝没有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没有再愤怒,反而在他的眼眸里,生出了些欣赏,他大概是觉得西陆如今,其实也很好,至少证明他的这件作品,比天下任何的作品都要好。 但下一刻,那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抹去,他的眼眸里再也没有情绪,反倒是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只有一片虚无。 他既然创造了这样的一件作品,那么那作品的样子,就应该按着自己想要的样子生长,而不该有任何别的样子。 若是某天,他的这件作品变得不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那么他就会毁掉它。 妖帝像一个最好的匠人,也像是一个最偏执的匠人,没有人能说服他,没有人能改变他,甚至也没有人能……阻止他。 西陆不说话,只是默默拔出了自己头发里的那根发钗,发钗缓慢变幻,最后变成了一柄纤细飞剑。 剑身细长。 妖族千年以降,也就眼前的西陆,真的练剑练出了个大剑仙。 感受着那不经意之间流出的剑意,妖帝并不在意,只是说道:“朕出王城的那一刻,便知道你和红袖给朕布了一个局,还算勉强,但朕从始至终都没有多想过,因为所有的局,其实都没有太多意义,只要足够强大,那么就不会被什么局困住。” 西陆说道:“父亲,你也太自负了些。” 妖帝听着这话,笑了起来,“朕本就举世无敌,何来自负一说?” 西陆想了想,说道:“这可能是您唯一的弱点了。” 话音还没落下,天地之间,便开始有剑意充斥其间,每一片雪花上,此刻好像都多出了一抹剑气。 更远处的风雪里,那些风雪不停地飘荡,最后形成了无数柄以风雪凝结而成的飞剑。 西陆提着那柄叫楼外秋的飞剑,在风雪里,她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柄飞剑似乎在这个时节,有些不合时宜。 她已经不再害怕,但其实还是会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对面要杀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强大。 此时此刻,西陆忽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想着当初那缕剑气被陈朝引动而进入这柄飞剑之中,之后她走上了剑修之路。 现在想想,是不是在那个时候,陈朝就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一战呢? 西陆不知道,有还是没有,此刻都没有意义。 …… …… 妖帝感受着这漫天的剑气,感受着那些藏在风雪里的锋芒之意。 他跟世间最会用剑的男子和女子都交过手,自然能感受得到,此刻西陆的这些剑气,比起来他们要差许多,但他此刻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他虽然经历过一场大战,虽说此刻已经不再最巅峰之时,但他仍旧没有打算先出手。 他想先看看自己的这件作品,到底到了何等地步。 如果足够高,那么他大概会有些开心。 这世上到处都是无趣的事情,这件事却十分有趣。 …… …… 西陆并不知道,她认为的生死厮杀,此刻在妖帝眼里,不过是一场大考,她只是很认真的调整着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气息流动,她要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的时候,才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 她要的不是胜利,而是活下去。 既然自己要活下去,那么对面的人就要死。 深吸一口气之后,西陆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此生最好,然后她便出剑了。 楼外秋在这风雪时节,带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秋意,在风雪里绽放。 秋意往往也代表着悲意。 这抹秋意,大多时候其实都是西陆带给对手的,即便今日的对手那么强,她也仍旧想要带给他。 妖帝感受着那些无形的剑意在自己四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涌来。 然后四周就响起了数道沉闷的响声。 像是有人将手中的大锤放到了地面上。 这些声音起得很突兀,消失得也很突兀。 但那些无形的剑意,此刻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轨迹,开始被迫朝着别的方向而去。 西陆默不作声,只是往前真正递出一剑。 于是,这场父女互杀,便正式拉开帷幕。